楚秋只是臨時有急事，暫時脫開了一會身！

他和這件事情一點幹系都沒有，自己所想的都是對楚秋的誤會！

或許他拿了那幅畫，為的就是看著自己著急的樣子，逗自己開心一笑！

純如站在那裏幻想著，只要再等上一會，楚秋就會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，還如同在這二十幾天裏一樣，對她那樣的關心，照顧，和萬般寵愛！

純如甚至出現了幻覺，幾次有行人經過，她好似都看到是楚秋朝她走了過來，她也都一邊喊著楚秋的名字，一邊急忙迎上前去，但每次仔細辨認過，也都是失望地，將身子慢慢地再退回原處。也有幾次聽見街角處有人高呼，純如也仿佛聽到是楚秋在呼喊她，她也是連忙朝那裏揮手致意，告訴楚秋，她在這裏，可那人終究也沒有給予她一點回應，自顧自地往另一個街角走去。

再到最後，純如也沒有了力氣再去呼喊和張望，只是自顧自地，兩眼充滿了淚水，孤零零地在那裏呆立著，一動不動。

“這位小姐，我家老爺讓我問你，這二個時辰都快過去了，到底找沒找到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同伴？要是還沒有個結果，我家老爺這會讓你進去呢，一會他還要有貴客來訪。”門房的那個人走到純如近前，非常恭敬地說。

“嗯？”純如仿佛被門房的人驚醒了一般，迷茫地問：“怎麽？真的過去有二個時辰了？”

“是啊！我家老爺等你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！快進去給老爺回個話吧。”

“對了，你快和我說說，你可曾看見我進府之後，和我同來那個男人怎麽樣了？”純如一把抓住門房人的衣袖，帶著十分的企盼問道。

“他看見你進了之後，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四四方方的紙來，那張紙好像是被他放在袖子裏時間過長，弄褶皺了，他重新卷了一卷，握在手中就朝那個方向快步走了。小姐，他為什麽沒有等你呢？你又是一直在找他嗎？”

和府門房的人，天天面對達官顯貴人來人往，記憶力那不是一般的好，早已練就了過目不忘的本領，特別是在待人接物只時，對他人的語言、動作細節，觀察的更是細致入微，什麽也逃脫不了他們的眼睛。

“他為什麽沒有等我？”純如怔怔地重覆著門房人的問題。

過了好一會，純如自己才自問自答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！”

此時，她聽了門房人的話，什麽都明白了，她最後的那一絲希望和幻想，瞬間破滅，化成了泡影，直至消失殆盡。

“我說你這位小姐啊，我看你是在這裏站在時間太長了，身體上是吃不消了，我怎麽瞧得你好像是失了魂似的，這一會你進去，如何回答得了我家老爺的問話呢？我勸你啊，還是趕快清醒清醒，免得惹了我家老爺惱火出來。”

門房的人看著純如此時的模樣，和剛來和府門前時神采飛揚的樣子，已判若兩人，雖然那個時候，他對純如有滿心的氣惱，可此時，他也對純如起了惻隱憐憫之心。

門房人的話，讓純如從恍惚中慢慢地醒悟了過來。

是啊，我站在這裏，還再等什麽啊？等的人不會再來了，可牢裏的人還在等著自己去救呢！純如偷偷地拭去了眼角的淚滴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，振作了幾下精神，轉身隨著門房人又進了和府。

“過了二個多時辰，你可曾將那幅畫找了回來？”和大人有些氣急敗壞地問。

純如搖了搖頭，橫下一條心來，對和大人說：“被他偷走了！”

“他是誰？莫不是和你同來之人？”和大人急急地問。

純如十分難過地點了點頭，禁不住眼淚又斷了線般的簌簌掉了下來，自己滿腹的委屈和不解，她和誰去訴說呢？

和大人從純如的表現就可以斷定，純如沒有說假話。

“我現在就派人通知九門提督，速將此人查獲，你只需將他的名字和住址告訴我。”

“大人，我能有個請求嗎？”純如滿含著淚水，望著和大人說。

“你說。”和大人也被純如眼前這般痛楚模樣打動，忍不住也是泛起了憐憫之心。

“等您抓捕到他的時候，能讓我單獨和他見上一面嗎？我想和他說上幾句話。”純如咬著嘴唇，喏喏地說。

“好吧，你這個要求，本大人一定能滿足你。只是我要告訴你，即使我將他繩之以法，其實，也可能讓你失望了，並不能將他怎樣。畢竟，這只是一幅畫，不值錢的物件，傳出去，會讓人以為本大人濫用公權，虛張聲勢，傳出去，讓人好說不好聽。再說，我私底下也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，你可明白？”

“民女明白。”純如答道。她也不知道，和大人對楚秋不會過於深究，對自己而言，是喜還是憂？

“那就好。我暫且讓下人安排你住在我府裏，等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。”

等和大人說完，純如又陷入了恍惚的樣子。

純如任憑著被和府的人領進了一間房裏，然後坐下來，望著天棚發呆，誰人也不知道，她到底在想什麽。

兩天後，和府的人又將純如領向了另一個房間。

此時的純如已經面黃肌瘦，精神萎靡，不成個人樣子了，雖然這兩天，和府的人三餐頓頓不落地給她送來，可是怎麽端來，也是怎麽端回去的，純如連一筷子都沒有動。她吃不下去任何東西，聞著一點油腥味兒都想吐。

房間裏的一角，蜷縮著一個人，被用繩索重重地捆綁著，動彈不得。

純如奔上前去，哭喊著，“秋哥”、“秋哥”。

她想去給楚秋解開繩索。可是旁邊和府的人說道：“和大人有命，只限你們之間說一刻鐘的話，你不能幫他解開繩索，否則，將立即將你帶離”。說完，見純如沒了什麽動作，那人退了出去。

楚秋則一直低垂著頭，眼睛也使勁地在閉著，一聲不吭。

純如將眼淚擦幹，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，淒然地問道：“秋哥，那幅畫真是你拿去的？”

楚秋沒有應聲，只是將身子蠕動了一下，緊緊地貼在墻上，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，看不出他再想什麽。

“你為什麽要拿那幅畫？那幅畫真的對你那麽重要嗎？”純如有滿腹的疑問，她急慌慌地想要尋找答案。

楚秋這時候慢慢睜開緊閉的雙眼，但並沒有馬上回答純如的問話，而是輕輕地打了一個“唉”聲，將蜷縮的腿伸了伸。

“那幅畫難道比我們之間的感情還重要嗎？”純如索性一股腦地，將所有要問楚秋的問題都說了出來。

“純如，事已至此，我也無話可說，要殺要剮，隨你便吧。”楚秋終於開口說了話。

“秋哥，殺了，剮了，又有何用？我要聽你說的真心話，你不說，我也可能就在這痛苦的糾結中，過完下半生了，你怎麽著，也讓我能明白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吧？”

“純如，那日晚上，和你在路上相遇，純屬偶然，絕非我有意為之，請你相信我。”楚秋又長長地嘆了口氣，也隨之好像變得輕松了些。

然後，他接著說道：“後來，我得知你來京城的意圖，是為了解救養父和周家父子時，我心裏就起了矛盾，救養父，天經地義，那也是我楚秋義不容辭的責任。可是看你那般熱切地要救周冰羽出牢獄之災時，我心裏酸溜溜的，其中道理你是明白的。我不知道，你們之間後來關系發展如何？但我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，我一定比他更待你好！”

“可為什麽，安捕頭之事，你還要拿出那麽多的銀兩來幫助我呢？”純如有些憂傷地問。

“當時，不答應給安捕頭那麽多的銀兩，怕他真要是將你捕回湖州，這是我的初衷。到了京城之後，我知道我父母也急著要見到和大人，正苦於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敲門磚，我就將你說給我聽的那幅畫的情形，說給我的父母，他們聽說這幅畫有如此重的份量，就苦苦哀求與我，讓我把這幅畫留下來，也就在那時，我也就動了偷拿你這幅畫的心思。那二千兩的銀票說來是為了幫助你，可也讓我為了偷拿此畫之事，心中少了一些對你的愧疚。”楚秋終於將事情的經過因果說了出來。說完之後，他又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，顯出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。

“秋哥，今天之事，和大人先前就和我說了，就是捕了你，也不會有什麽事的，給你關進牢裏待上幾天，也只是一時為了掩人耳目，不會過於深究，過幾天也就會將你放了。此畫像對於和大人確實關系重大，和大人才會如此上心，他說要捕你，我心裏也是十分的為難和矛盾的。”純如此時說話間，已是泣不成聲。

“純如，不要哭了，是我對不起你！無論出於什麽原因，偷拿了你的畫，都是我的錯兒。”楚秋悵然所失地說。

“秋哥，你不要瞎想了，你做此事，確實也是情有可緣。我在此處等你從牢裏出來，你不是要見父親嗎？我們一起回湖州去。”純如十分真情地對楚秋說。

“純如，出了此事，我哪還有臉見養父呢！別看此時如此模樣，就是日後，你我之間再相見，也會心生嫌隙的，這是人之常情，我懂。養父那裏，你就帶我和他老人家說一聲，我楚秋將永遠銘記他的養育之恩，代我向他老人家磕上幾個響頭，來日方長，終會有給養父報恩之日。我對你的愧疚，不是一時就能消除的，就是你原諒了我，我也原諒不了自己，這也是我此生做過的最大的憾事吧！”楚秋說到此處，也是動了情，沙啞的聲音之中，帶著嗚咽。

“那你日後將做如何打算？”純如問。

“我將隨同父母去福建，幫他們打理生意。”

“那我們何年何月能再見上一面？”

“純如，恐怕日後再見面之時，你我不是兵戎相見，也會是同室操戈了。”楚秋十分感傷地說。

“為什麽？”純如十分驚訝地問。

“我知道，你成立‘江浙絲綢商會’的最大目的，就是日後要進軍廣州現在的‘公行’，而現在廣州十三行裏除了廣州當地人之外，再數起來也就是福建人最多了，而我父母也是福建絲綢業界的翹楚，你要去爭，我也要去爭，兵來將擋，水來土屯，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，我們之間能沒有沖突嗎？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。可又有什麽辦法呢？一方諸侯，代表著多方的利益，怕到時候，想躲也是躲不過去的。”楚秋無限傷感地說。

純如聽見楚秋的話，沒有做聲，可心裏卻如刀攪一般疼痛。是啊，真若如楚秋所言的那般場景出現，又將會是如何的淒涼和不堪呢？

這時候，和府的人推開門，敲著門框，對純如說：“時候到了，時候到了，和大人找你呢！”

純如回過神來，站起身，靜靜地看著楚秋，然後對著楚秋說：“秋哥，好自珍重”！然後，轉身離去。

純如走出門外，聽見了楚秋嚎啕大哭的聲音，嘴裏還在喊著：“純如，你也一路多保重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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